方曉一看視頻關了，就松開蕭承站直身體，恢覆了正常說話的模樣笑瞇瞇地說：“看吧，我打掩護的水平還是很高的。”

蕭承動了動剛才差點僵掉的身體，也沒看方曉，盯著監控看了會兒才說：“他身上似乎多帶了樣東西。”

剛才竇平川出現時的畫面自動錄了下來，此刻回放後，方曉確實在他的右邊口袋看到一個不太尋常的凸起，似乎比個人終端要稍微大那麽一點。

“他的配槍？”方曉問了一句。

蕭承搖頭：“我不會允許。”

方曉再仔細看了看，確實比槍要稍微小一點。

“該不會是什麽可以控制人的黑科技吧？”方曉想了想，根據她的金手指自帶的知識，突然問蕭承，“你頭上有沒有傷口？”

大的傷口沒有，這點方曉十分肯定。但小的那種呢？

原來方曉沒更深入地想過蕭承失憶這事，但現在見竇平川疑似拿個便攜式的小機器就準備來幹壞事，她突然意識到，或許他腦中被植入了什麽東西，才會導致他的失憶，而且也正因為如此，竇平川只需要一個小機器就能通過被植入的東西控制住蕭承。

要真是這樣，方曉就要慶幸還好她和蕭承回來得突然，竇平川沒準備，不然剛一現身蕭承就會成為傀儡，那她就死定了。

蕭承蹙眉道：“我沒有感覺。”

方曉看著他的腦袋，嚴肅地說：“可以讓我檢查一下嗎？”

“你準備怎麽檢查？”蕭承瞥向她。

“你別緊張，我就看看，不會亂來的。”方曉說，“你看我剛才都幫你一起把你的副官拒之門外了，我真是自己人！”

蕭承盯著方曉看了會兒，後者一臉坦然地任由他看，見他還不放心，她無奈地說：“那要不你拿槍啊什麽的對著我，我要是有異動，你就一槍打死我，好不好？”

蕭承答應了方曉這個提議，還真拿了槍對著她。

方曉靠近他時飽含怨念地說：“你手拿穩一點啊，別讓我冤死了。”

蕭承沒回答她，也沒告訴她，這槍的保險都沒開。

方曉讓蕭承手穩一點，自己的手也很穩，他的頭發又黑又濃密，摸著居然跟小狗的毛也差不多，她得忍著才不亂摸。她小心地撥開頭發，查看隱藏在頭發下的頭皮，從一邊開始，慢慢往另一邊查看。

起初方曉沒發現任何異常，但在輪到另一邊時，她在他耳朵上方正好被頭發擋住的位置，看到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找到了！”方曉驚喜地說。這就證明她猜對了！

在方曉點了點那個位置後，蕭承自己去鏡子前看了看，還好這個位置相對靠前，他可以自己從鏡中看到。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原來他的腦中還藏著這樣一個危險的東西？

方曉就站在蕭承身邊，明知他現在根本不相信她，她依然提議道：“不知道這東西埋得深不深，不過你也知道我是機械師嘛，這種小手術難不倒我。”

這個時代的機械師，因為處理的是人體和機械的關系，學醫的學什麽，他們也要學什麽。雖然肯定比不上醫學專家，但普通的小手術還是能妥善處理的。

要做腦部的小手術，也就意味著要麻醉，蕭承沒法接受自己處於那樣不可控的狀態。

方曉看到蕭承的目光就知道他什麽意思，她撇撇嘴道：“不做就算了。”

蕭承抿了抿唇，還想說些什麽，卻聽方曉繼續說：“不做手術，那我們就想辦法屏蔽信號吧。我可以找出來你腦子裏東西的通訊信道，然後黑了它，讓它失去原本的效用，將來等一切塵埃落地後你再做手術取出來就好。”

方曉說完又看向蕭承，頗為陰陽怪氣地說：“啊，但這個提議你肯定也不會答應吧？畢竟你覺得我跟他們是一夥的嘛，萬一我在這個過程中直接控制了那玩意兒後控制了你，那可怎麽辦哦！”

蕭承一臉平淡地說：“對。”

方曉攤攤手：“那我們就只好一直待在八十八層了，也不能讓你副官上來。”

蕭承卻看著方曉說：“你需要什麽？”

方曉略有些意外地看著蕭承，見他的模樣不像說笑，她笑道：“不需要很多。一臺個人終端和一些這一層就有的零部件就夠了。”

方曉拆了個隱蔽的攝像頭下來，然後將它們大卸八塊，變成了最零碎的部件，然後她一個人搗鼓半天，她的個人終端上就多了一個樣子奇醜無比的連接器。

她解釋道：“這個可以幫助搜尋你腦子裏那東西的信道。”

然後她將一整個臨時設備放在蕭承面前，對他說：“你按下這個，它就會自動搜索，找到後你再選擇屏蔽就好，我調試過了，很簡單的。”

蕭承略顯詫異地看著她。

方曉笑著離開。這是她表達的一點善意。

方曉等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回去找蕭承。

“怎樣，還順利嗎？”

蕭承點點頭：“果然有。”

方曉走過來，先看了蕭承一眼：“我再確認一下是否屏蔽完全？”

她不得不問一下，就怕他以為她有異動一槍崩了她，那她可就太冤枉了。

“你試吧。”蕭承道。

方曉也不在意蕭承的目光，十指如飛，很快就確認，目前已搜不到蕭承腦中傳出來的信道。她搜不到，別人自然也搜不到，那玩意兒就相當於是廢棄了，之後做手術取出來十分簡單。

“現在不怕你的副官上來了。”方曉道。

蕭承點了點頭：“就怕他不來。下次他再來，你配合我。”

方曉腦子一轉便笑起來：“你是想，假裝自己已被他們控制了？”

蕭承道：“看看他們都有些什麽人。”

方曉覺得蕭承可真壞啊，失憶後還這麽壞，可見失憶前的他是個狠人。被算計的人又不是她，她可開心得不得了。不過……

“但這也有點危險吧。”方曉說，“你現在也不知道哪些人值得信任……”

“一直待在這裏也不見得安全。”蕭承說。

話是那麽說，但方曉也不是事前什麽準備都不做的那種人。她向蕭承要槍，他竟也給了她一把。然後她又去搗鼓她的個人終端，怎麽說她的金手指得用上吧？

很快到了該睡覺的時間，方曉的準備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便隨便選了個客房睡覺。

第二天，方曉精神抖擻地跟著蕭承去吃了早飯。二人回到八十八層沒多久，竇平川再次來求見。

而這回，蕭承讓他上來了。

竇平川見到蕭承時，方曉正坐在沙發上塗著艷紅色的指甲油，看到他，她還沖他翻了個白眼，似乎還在記恨昨晚的打擾。

竇平川假裝沒看到，帶著緊張的情緒，逐漸靠近蕭承。

“執政官大人，有幾件事需要您的過目和首肯。”竇平川手捧著一疊文件，模樣恭敬。

方曉看似在塗指甲油，實際上卻在悄然觀察著竇平川的動作。他口袋裏應該裝了昨晚企圖帶過來的裝置，微微有些鼓起，而在他將文件放到蕭承的桌上時，他隔著褲子布料輕輕在那裝置上拍了一下。

方曉的金手指在這事上自然也派上了用場。她估計竇平川帶來的機器從開啟到成功，大概需要十秒鐘。按照她跟蕭承的商量結果，由她來註意竇平川的動作，也是由她估算時間，然後給蕭承一個可以開始表演的信號。

默數十秒後，方曉忽然起身走到蕭承身邊，撒嬌道：“好無聊啊，阿承，我們出去玩吧。”

蕭承沒有回答方曉，他好像專註於面前的文件似的，一動不動。

“阿承！”方曉似是不滿地推了推蕭承的肩膀，他依然沒有動彈。

一旁的竇平川立即道：“執政官大人正在處理非常重要的公事，請蘇小姐暫時離開，不要幹擾大人處理公事。”

方曉瞪向竇平川：“我跟阿承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

竇平川臉皮抖了抖，他看了眼依然毫無反應的蕭承，似乎長舒了口氣，刻意擺出來的恭敬模樣消失了，他輕蔑地看著方曉，好像她只不過是一大塊垃圾罷了。

“你不用再裝了。”竇平川道，“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麽身份。”

方曉臉色一變，她看了眼蕭承，又推了推他，然後驚訝地看向竇平川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人在計劃成功時總是忍不住得意，這種得意需要有人分享。

“當然是做完之前未完成的事。”竇平川瞇眼看著方曉，“你以為自己可以一飛沖天？天真！連老大還等著你回去，好好教教你什麽是規矩呢！”

方曉松開蕭承慢慢退後，突然取出槍對準了竇平川：“我不管你對蕭承做了什麽，你必須讓他恢覆原狀！不然我殺了你！”

竇平川冷笑：“你要是殺了我，你也別想著離開這地方。現在蕭承已落入我們的控制，你殺了我也解除不了，還有別人能遠程操控呢。我勸你乖乖放下槍，去向連老大求饒，他或許會留你一條生路。”

方曉知道蕭承一直在懷疑自己，雖然她展現了她的誠意，但他依然對她持有戒心。此刻在她明知他是偽裝的前提下，她說什麽都會顯得刻意，但她還是得表現一下她的無辜，萬一有用呢？

極為無助地看了眼蕭承後，方曉好像放棄了似的對竇平川說：“我不是故意的。那天他闖進我家，威脅我必須幫他，我也是被脅迫的。”

竇平川面對槍口展現了他的勇氣，但他也不想節外生枝，因此聽到方曉的話後他說：“這事你可以去跟連老大說，他或許會信你的話。”

心中仿佛經過了無數爭吵的方曉終於放下了槍：“好，我會向連老大祈求原諒。”

按照她和蕭承的預計，接下來所有幕後之人都該登場慶祝他們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到時候蕭承只要讓他們在上電梯後被困在電梯中，而區區一個竇平川並不是蕭承的對手。

不過，這個勝利場面，竇平川顯然並不打算跟方曉分享，他指了指電梯說：“你下去吧，有人會帶你去見連老大。”

方曉：“……”可她並不想下去啊！

考慮到自己和蕭承的計劃，再考慮到她為自己做的防身武器，這個走向雖然偏離了一些預定的設想，但方曉並沒有表現出異樣，而是進入了電梯。

電梯載著方曉離開八十八層，竇平川轉頭看著伏案不動的蕭承，面上展露得意之色。

就算他之前跑了又怎樣？最後還不是要落入他手裏？

竇平川咳了一聲道：“現在，起立，向我敬禮！”

這是他早就幻想過無數遍的畫面。

一動不動的蕭承終於動了，但他並非如同竇平川想象的那樣起立，而是身子往後一仰，嘴角微勾，眼裏卻滿是冷酷笑意。

“竇副官，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竇平川悚然一驚，他下意識掏出口袋裏的機器，拼命按動著上頭的按鈕。但蕭承的一聲冷笑讓他動作僵住了，他緩緩擡頭，只見蕭承手裏舉著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

“執政官大人，請、請聽我解……”

“砰！”

蕭承冷漠地看著竇平川倒下，看著他身上的血染紅了瓷磚，眼神都沒波動一下。

“背叛者，只有一個下場。”他說。

接著，他按了一個按鈕，說：“你們出來。”

不一會兒，原本躲在這一層身著制服的軍人們悄無聲息地現身，有人將竇平川的屍體拖了下去。

蕭承看著電梯中此刻才剛到樓底的方曉，她被連老大的人截住了。

跟連老大在一起的，還有幾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他打開了拾音器，聽到他們那邊的對話清楚地傳了過來。

方曉捏緊了她臨時做的武器，可當電梯門打開，看到外頭那高大的身影時，她仍是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有危險，但還在可接受範圍。

在弄清楚都是誰想害蕭承後，她可以立即回到電梯裏，由蕭承控制著帶她回八十八層，在控制了竇平川後，蕭承那張臉足以指揮得動他手下的兵們。到時候，蕭承即便處理不了他們，也足以自保。

“蘇小姐，你真是給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連老大說話時的姿態依然是彬彬有禮的，但方曉很清楚他此刻對她有多憤怒。

方曉把在樓上跟竇平川說的再說了一遍給連老大聽，一臉無奈：“連老大，真不好意思，我都是被迫的。您看我身單力孤的，也拗不過執政官啊。”

“我讓你負責我的機械體檢修，是我對你的信任。你卻背叛了我，我感到很失望。”連老大似乎真有些痛心，與此同時，他從手下手裏接過一把槍，對準了方曉，“你必須為你的背叛付出代價。”

就在這時，電梯上方突然傳來好似電流竄過的滋滋聲，隨後響起的，是蕭承那低沈好聽的嗓音：“是麽？”

不怎麽熟悉蕭承的連老大一怔，下一刻，原本空曠的地方，突然出現看不到頭的軍人，將他們所有人團團圍住。

而此時的電梯門，慢慢闔上，將還未走出電梯的方曉關在這小小的空間裏。她聽到一個電梯門之隔的外頭，槍聲、人聲大作，但她所在的電梯轎廂卻在迅速上升，遠離那一切喧鬧。

當方曉被電梯送回八十八層時，她已經想明白了。

怪不得蕭承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自信，原來他已經恢覆記憶了！

不然怎麽解釋這樣的布置呢？

因此，當電梯門打開，看到原本應該只有蕭承和竇平川的八十八層有許多的持槍軍人在嚴陣以待，並在電梯門開了之後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看著她時，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反應。

而當方曉站到蕭承面前時，她甚至明白過來，剛才的那一場戲有點像是中世紀測試女巫的方式：她要是沒被連老大打死，那她就是連老大的人，是個間諜，蕭承肯定要弄死她；她要是被連老大打死了，那她就是無辜的。也就是說，她怎麽都是個死字。

幸好蕭承還講幾分道理，沒真讓她被打死，只是在連老大做出意圖時就及時把她救回來了。

方曉滿心的氣悶在看到蕭承，想到自己通過了他的考驗之後將會擁有的權力之後就煙消雲散了。

這種懷疑她經歷得少麽？不少了！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反正結果是好的，她只要愉快地摘取勝利果實就行了！

“執政官大人，您這是恢覆記憶了吧？”方曉這話是問話，但語氣中滿是篤定。

“嗯。”蕭承簡短地應了一聲，便見方曉在他書桌對面的沙發上不怎麽端莊地坐下，還長舒了口氣。

方曉現在確實很放松，因為接下來的事，已經用不著她冒險了。

但她沒放松幾秒，就察覺到蕭承銳利的目光。

她正打算伸出去拿點心的手僵了僵，對上蕭承的目光，遲疑了會兒說：“……您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吧？”

蕭承看了眼監控，樓下的戰鬥正激烈著，他收回目光，慢慢走到方曉端坐的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就沒什麽要說的？”蕭承道。

方曉仰頭看著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您能恢覆記憶，可真是太好了！”

蕭承眉心微蹙，這顯然不是他想聽到的。

方曉想了想，又笑道：“剛才的事，我很理解的。不過您要是覺得過意不去，那就讓我當個首席技術官就好。”

蕭承冷下臉，在方曉以為他要翻臉時，他說：“好。”

然後轉頭就回了書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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